桃sir

   黑子拉开衣柜门将自己那件连封还没拆的新衣拿出来，为了队长大人的首次拜访他专门收拾出一套完整的洗漱用品，这才礼节性地主动敲响了赤司暂住房间之门。

   “请进。”

    

    回复他的声音没有抱着不满的情绪，这让黑子稍松了一口气将未上锁的房门轻轻推开，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对着灯光整理着手头资料的赤色背影。

  “为赤司君准备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这个是因过于大号还没来得及拆封的新衣服，还有便利店刚采购来的洗漱用品，毛巾牙刷还有运动款的入浴剂，希望赤司君的一日借住体验愉快。”

   听着黑子有条不紊地介绍着些琐碎事，赤司这才将自己埋头于学习中的状态脱离出来，而后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倾注了心意、摆放整齐有序的洗漱用品们，转而看向了黑子，眸中带笑的他让黑子感受到了赤司此刻确实存在于此的喜悦：“辛苦你了，哲也。”

  “不辛苦，请赤司君早点睡觉，这里（黑子宅）的夜宵是不会提供咖啡的。”

    换句话说就是希望他不要熬夜吧，赤司不介意他这种绕弯的说法，只是罕有的被身边人关心倒是让他体会到了为数不多的温暖之情。

  “既然没有夜宵服务的话，那搓背服务有吗？”

   用问题来回复问题真的好吗，本是这么想的黑子却被赤司的直球打懵了，可怜的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位赤司队长说了多么信息量过载的怪话，下一瞬他就这么被对方半推半就地进了浴室，所谓被玩弄在股掌之中便是如此。

  “等等，等等赤司君……”

    入浴剂的香味是燥热的源头，热水的蒸汽则升温了这份旖旎感。在这般狭小的空间中，黑子甚至有些憎恶自己为何听力如此之好，别说是小水滴汇于洗澡水时的细声，就连他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近到连皮肤的温度都能感受个大概，更别说在这之上的温度了。

 “既然哲也特意为我准备了新的洗澡用品，那我必须要向你询问使用方法……哲也打算怎么教我？”

   赤司此刻的神态自若倒是和从进来开始就头脑发蒙的黑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只是单纯的不习惯他人的肢体接触，但听到赤司那句“教我”的瞬间，黑子突然感觉发热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也在这时理解了赤司的意图。

  “你就是玩弄人心的恶魔吗，赤司君。”

    想要让他体会到“压制”或者说是“下克上”的乐趣，所以故意用了那种煽动的说法，让黑子错以为能够体验到“教”赤司的乐趣，这样黑子哲也就会简简单单被赤司队长吃的死死的，顺便还能够把玩在手中一窥其洋相，不愧是玩弄人心的恶魔，差点就要中招了。

  “居然被发现了，你理应接受一句我的夸赞。但是想窥见你心中隐藏的事情这倒是无法作假，毕竟我的胜负欲可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强烈。”

  “请不要在浴室里升起奇怪的胜负欲。”闻言，黑子不由得气鼓鼓的回应了一句，但这只是赤司单方面的心理作用罢了，因为黑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倒还是一如既往无懈可击的面瘫。偏偏他就从这种面瘫里读出了多余的情绪，这大概也是距离缩短的产物吧。

  “不要把话题带偏，那个时候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吧，黑子哲也。”

    黑子怔然，凭借他对赤司两辈子的理解，自然知道赤司此刻的话里有话到底是指什么——无非就是那个时候，黑子发现他的眼睛变色了。

    可黑子却偏偏因来自未来从而知晓这份变化的来由和后果，所以才会在那时发现却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但演技太过平凡的他，还是被赤司捕捉到了马脚。

  “嗯，我发现了，对不起。”简洁三连的黑子严肃地举起一只手：“我会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的，请不要杀我灭口。”

    抱着胳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之人，赤司倒是没想到黑子会给他带来这么多有趣的反应，明明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叫赤司忍不住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观察他。

    因为黑子的反应而乐在其中，感觉被发现天帝之眼这件事情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黑子同学，哲也，你既然知道我的秘密的话就尽管来与我友好相处，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份请求，毕竟你可是发现了这个赤司征十郎的弱点呢。”

    什么人啊这是，分明是被发现弱点的那方却还要理直气壮地过来说一句“你知道没关系但是你必须不知道而且你还得和我处好关系”，让人火大。虽说以赤司征十郎的性格，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无可厚非，但黑子还是忍不住想槽一句“这个人真是个自信又恶劣的资本家”。

    就连这种理不尽的事情都有解决办法，活了两辈子的黑子总算是见识到了赤司的实力，至少在社交方面黑子的确是赢不过，毕竟就算活的再久他也就只是个骨子里的沉默寡言，想叫他变成巧舌如簧的人反倒太过天方夜谭了。

  “好不容易放的热水要凉了，请赤司君尽快就浴吧。使用方法我也会一一说明的，所以请不要再跟我搭话了，毕竟赤司君的嘴巴可是有能把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都活生生拉回来级别的颠倒黑白。”

  “这可是对我最大的褒奖，十分感谢。”

   至此，这场毫无硝烟的斗争进入尾声。到了坦诚相对的时候，赤司一边把繁琐的校服褪去，一边听着黑子干巴巴的使用讲解，在他的生活之中这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多的声音，就连洗澡这种只是清洁程度的十分钟工序也会被黑子拓展出如此多的选项来，这是哪怕赤司也无法展望的、独属于黑子哲也的能力。

   离去的脚步不拖泥带水，黑子对接下来赤司入浴的场景没有丝毫兴趣，于是他在说明完毕之后便想要直接出去，却没想到被队长大人一把捉住了手腕。

  “所以搓背服务还是要哲也才行。”

   黑子很认真的直视着他的眼睛，而后语气耿直地回答道：“本服务不在服务区。”

  “开玩笑的。等你洗完之后记得来我房间，我来这里的目的本就是要为你进行放松按摩。”

   小声嘟囔了一句明明赤司君一点都不像开玩笑之后，便欣然接受了赤司的好意……虽说那份欣然在黑子的面孔上依旧毫无踪迹可寻就是了。

   

    黑子为其合上了浴室门，然后出去闲逛一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才回到了家中，只是正在他发呆等候浴室空闲的当下，口袋里的手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是熟悉的名字时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是他在初中联系最多的竹马兼他的篮球启蒙者——荻原成浩。

   封存已久的记忆被这个名字的出现唤醒了一部分，这位竹马是他小时候最要好的朋友，可惜初中他们因学校不同而分开，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几乎是一周一个电话互相汇报双方的近况，但是这份热情也只是持续到帝光赛之后，黑子不敢再去见他，而荻原成浩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一直到洛山战之后，他们冰封的关系才得以融化。

   直到后来黑子一门心思进入了专业的篮球世界，荻原成浩也依旧没有带着有色眼光看他，只是后来联系的机会实在是太少，黑子那时也只是知道对方已经成家立业且依旧爱好篮球，却没能如他一般当做专业和生计对待。但黑子并不生气，只是因为他觉得荻原成浩找到了比篮球更重要的事情，而那个时候的自己只有篮球，所以二人才会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涌上脑海的事情使他感慨颇深地定住了脚步，此刻思绪太乱，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回应荻原成浩，但迫于心情上不想拒绝竹马，黑子下意识地按下了接听键。

  “黑子，最近还好吗？”

   这句话仿佛跨越了时间的距离朝他的感情突破口袭来，黑子怔怔地握着手机，三番两次想要开口可连声音都挤不出。

   绿间回房途中撞见了此情此景，本想告诉他浴室已经空出来云云，却见很少有感情起伏的黑子捏着电话红了眼眶，他便彻底息了声，把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最近的阴影之中，摆明了是来偷听墙角的。

 “这家伙在和谁打电话……虽说我一点都不关心他为什么想哭，只是单纯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魅力罢了。”抱着胳膊烦躁地咕哝了几句，绿间便继续聚精会神的偷听着那边的声音。

  “我……很好。”深吸了一口气，黑子将颤抖的声音抚平之后，这才回复了他。只有黑子自己知道，他到底是用怎样的情绪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他真的很想告诉荻原成浩自己不论是未来还是现在都很好这件事，因为唯独只有这位竹马兼挚友，黑子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

 “前段时间听你说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篮球伙伴又要准备升格考核所以就暂时不联系之类的话，这才能忍住这么久没给你电话，所以说我可是憋了很久，现在结果如何可以告诉我吗？”

   如果他篮球部失格的那晚不是碰到黄濑凉太从而发生了太多事情、以及对于过去的记忆没有那么清晰，他按照原本的轨迹是该在那时候就一边心里悄悄地嫉妒能够和伙伴们打篮球的他，一边为自己的落选和努力被否定的痛苦而感到绝望。

    但现在黑子不会再有那种想法，这是来源于黑子未来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底气，充其量就是回顾一下痛苦的历史，就算那时候不甘心的哭了，也不会成为他轻易放弃篮球的理由。

 “我已经成功通过了审核，现在已经在一军了，荻原君才是，最近还好吗？”

  “哈哈哈是吗是吗，你能加入那个强校帝光的主力，一定是在那之后付出了不少努力吧，真的是辛苦你了，回头带你吃点好味的来犒劳你一顿如何？我的话还是老样子，享受和同伴们一起的篮球，每天的课余时间都充足的很！”

  “……荻原君不论何时何地，都是最享受篮球的那个，能够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十分安心了。不过犒劳大可不必，你知道我的饭量，能有香草奶昔就足够欣慰。”

   他知道当时因为自己告知了对方加入篮球部的消息，让荻原成浩每天都斗志昂扬，他们二人互相鼓励，在突破了距离的电话之中绘声绘色地勾勒着未来二人比赛中亦敌亦友、挥洒汗水的美好场景。可他们的理想最后被奇迹的时代以最恶劣的比分践踏在泥土之中，这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而黑子于情于理都不愿看到此幕再次上演。

  “黑子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加入篮球部不开心吗？我们只是几个月时间没联系而已，怎么你说话给人的感觉都变了不少？”

 “不愧是明察秋毫的荻原君，但这里请允许我暂告一段落话题的进度，即便进入篮球部不尽然全是好事，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不要憎恶现在的一切，包括篮球。”

   偷听墙角的绿间心里一紧，怎么听黑子这个语气像是讨厌加入篮球部的样子。

 “我不知道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是唯独有一件事想要准确的传达给你——哪怕和现在的篮球部所有成员决裂、哪怕退出帝光篮球部，我也不会背信弃义，我会永远遵守和荻原君的约定，什么事情都无法动摇这份决心。”

   黑子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发言很好的激怒了暗处的绿间，甚至让他托起眼镜的指尖都因怒意而打着不自然的颤。如果说灰崎只是让他不爽，那这个电话对面的“荻原君”就可以直接让绿间动用手段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怎么突然说那种让人摸不着头脑又严肃得让人担心的话？黑子，你真的没事吧？”荻原的声音变得有些担忧，但黑子却肯定的回了句没事才打消了他的疑虑。

 “当然没事，荻原君可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是希望荻原君好。”

    黑子恬淡的笑意暴露了他此刻的心境，绿间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对方笑起来却产生反效应从而让他杀意盎然的。

 “说起来荻原君，现在已经十一点了……明天还要上学，不要紧吗？”

 “啊完蛋！你不提醒一下我都忘了明早的值日，总之你也要好好的不要勉强自己听到没有！那就这样我先挂了，有时间再联系！”

   伴随着荻原成浩匆忙的告别声二人少有的通话闲聊就此结束，黑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边，半开的窗户透着寒意，睡意模糊的头脑借这阵风清醒了许多。

  “如果真的会梅开二度，那就在事情发生之前早一步退出篮球部……这样的话就能阻止悲剧再演。”

   绿间猛地一惊，却正好撞上背后面带愠色的赤司，他只是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用眼神示意对方去别处再议。

   寻了个安静的地方，赤司拿毛巾抚了抚还潮湿着的头发，水渍在干燥的毛巾上晕染出一大片深色的痕迹，一如心情此刻正无限放大的噪点。

   他只是洗完之后恰好撞见黑子在打电话以及绿间全神贯注偷听的事，于是便借着旁观者的视角来了个黄雀在后。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这份游刃有余却被后来黑子那番有关篮球部的暴言彻底打破了。

 “当着我的面挖墙脚不说，黑子才加入篮球部不久就发生了这种事情，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动剪刀的事情了。”

  “你动剪刀那人也要没命所以你还是忍住比较好！不过我和你意见一致，赤司。”

   眼镜边框被他用指尖托起，翠色的眸子染上了本不该出现在其中的暗沉之色：“很好，这个人居然能挑唆黑子生出离开篮球部的想法，这很好。”

   句尾带着颤音的他听起来并不好，赤司也知道这是怒极的绿间才会发生这种状况，可他却和绿间站在同一立场看待此事，所以哪怕是胜负欲强盛的他，也无法原谅黑子哲也因选择了他人、放弃他们从而退出篮球部这件事。

  “既然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制定好计划将敌人checkmate（将军），不过是未雨绸缪级的防范措施而已，他太小看我了。”

    因为二人都不知道荻原成浩到底说了什么话，但至少看黑子的反应能推测出个二三来，所以此刻不约而同将其当做假想敌的绿间和赤司自然也不会放水，一个是篮球部的临时部长，另一个则是名正言顺的副部长，二人对于挖墙脚不加掩饰这一行为都深恶痛绝且憎恶不已。

  “以我们的能力倒是不用在意这种存在，但毕竟是未知的敌人还是要提前做好防备才行，所以你的计划我会进行补充说明的。不过今晚你留在这里的目的到底是因为什么，你还没和我详细解释。”

 

   赤司瞥了一眼绿间阴沉的神色、步伐笃定地走在了他的前面，绿间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我很少对自己没有证据的事情进行假想，但黑子哲也却与我遇到的已知案例截然不同，他所有未知的来源可能只存在于我的假想之中，所以我没和你说过这件事，因为不是百分百的正确，会让我觉得自己是在认输。”

 “那你到底是发现了黑子的什么？”闻言，绿间不由得直击核心。

    赤司难得的沉默了许久，这才娓娓道来：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黑子哲也获得了一部分超前的成长和阅历，但这不是指身体方面的成长，而是来自内在。藉由这份属于他的知识，他做了许多看似超乎常理、却又如他所愿的事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以及他想成为什么，他又是怎么获得种种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此等赘余就不是我能说明的了。”

   绿间难得的沉默不语，他没有回应赤司的话，但他黯然的神色却被赤司看了去，看样子不光是黑子哲也背负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眼前这个他相处良久的副部长、他的左膀右臂也对他有所隐瞒。

  “你们的隐私我不会探讨，分析他人的心理也只是我的个人兴趣，但我想表达的是黑子这个人性格本身单纯易懂，并不是什么复杂到无法相处的怪物。他的确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但却很有眼色，也懂得使用自己的力量，他满足了我目前对新队员所有的期待和希望，这就够了。”

   说了这么多，赤司轻拍了下绿间：“走吧，不要让哲也起疑心，他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以我们偏向理智的性格来看，应该说正因如此，他才会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绿间反倒是由衷的佩服起赤司，能凭借短暂的接触和手头的资料做出如此多的个人特色判断，虽说事实听起来十分地不可思议，但赤司征十郎此人真是教人无法小觑。

  “黑子哲也，帝光篮球部，特别的一军成员，以及因黑子而加入篮球部的新成员黄濑凉太……这倒是让我觉得愈发的有趣起来了。”

   夜色渐深，但他们却各怀心事，毫无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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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修，捉虫】